俄帝侵略中国史　上篇

第一章　侵略野心的最初暴露

　　信义仁爱协和万邦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立国精神

，河山壮丽地大物博是中华民族优良的建国凭藉，

五千馀年来，我民族文化就在这精神物质的优良条

件与环境中继长增高，发扬光大，形成世界文化中

最悠久、最伟大、最醇美、最重要的一环；我黄炎

子孙秉持祖先这一丰厚的遗产，对於全人类曾经作

过许多极有价值的积极贡献，并且又无数次地消灭

向我神州大陆肆虐骚扰的敌人，尤其是民国二十六

年至三十四年，我全国同胞奋力抵抗日本军阀的侵

略，确保我国领土主权的独立与完整，奠立我国族

在世界四强之一的光荣地位，并将我民族文化若干

精义贡献於联合国宪章中，使其成为全人类共同追

求企望的理想目标，更为我中华民族历史写出最光

荣的一页，同时我中华民族也因此而开启一新机运。

　　然而，不幸的，正当我炎华胄裔兴高彩烈展开

国族新建设蓝图的时候，俄罗斯帝国主义者竟乘隙

伸出魔掌，使出各种手段：攫夺我们抗战胜利的果

实，撕毁我们新建设的蓝图，破坏我国在世界上光

荣崇高的地位，腐蚀我国民的自尊心自信力，更驱

使其多年豢养的第五纵队四处窜扰，夺取政权以侵

占我神州大陆；同时：榨取我国地上地下资源，奴

役我中华儿女，毁灭中华民族文化的种种毒辣阴谋

[2]

诡计，也步步加紧的跟着展开；企图一举消灭我具

五千年悠久光荣历史的民族文化精神，沦我国族为

其附庸臣属！

　　这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空前未有的大祸厄！中

华民族已因此面临存亡绝续的最严重的关头了！

　　这一空前大祸厄的降临，事实上是由来已渐的

，然而一般国人竟不免有「突如其来」的错觉！可

以说，这一错觉，就是招致这一空前大祸厄的最主

要原因！

　　事实上，俄罗斯帝国主义者企图臣属政府中国

处心积虑是已经将近三百年了！三百年来，曾使用

各种利诱威迫的手段，以求达到这一目标，而我国

朝野对於这一与我国边界最长接触最早的强敌，始

终没有作一深刻的知彼工夫，而在近一百年复杂多

变的国际环境中，我们本身又没有多用「知己」的

反省工夫，因此：更为俄罗斯帝国主义者造成若干

有利的机会，益增加其肆无忌惮的狂妄野心；於是，

近三十馀年来，就更变本加厉的，公开收买豢养我

惑青年，组织武装暴徒为手段，藉指责英国日本对

华政策以掩饰其本身的侵略作策略，迷乱我国及世

界人士的耳目视听，实行以华亡华的毒辣阴谋；不

幸，我国人对於这一「笑里藏刀」的强敌的认识始

终没有进步，以致其阴谋得逞，民国三十八年（西

历一九四九年）就完成其三百年来攫夺我神州大陆

的初愿了。

　　然而，一般国人对於这一「由来已渐」事实竟

误以为是「突如其来」的祸厄！这真是何等痛心的

事！而最令人愤恨的：是俄寇在攫夺我神州大陆后

[3]

倒隐没这些史实的真相，迫使我国民不能去探究亡

国惨祸的由来，更不容许我国人记取俄寇夺占我国

土杀害我同胞的血海深仇，甚至还「大力宣传中苏

友好」，迫使我同胞强颜事仇认贼作父！

　　现在：反共抗俄既是我最高的国策，驱逐俄寇

，雪耻复国，更是我全国同胞一致奋斗的目标；明

了三百年来俄寇处心积虑企图征服中国的种种史实

，认识敌人阴狠的真面目，检讨本身因应的是非得

失，显然是雪耻复国必备的先决条件了。

（俄罗斯帝国主义者）　迫使我国民不能去探究亡

国惨祸的由来，更不容许我国人记取俄寇夺占我国

土杀害我同胞的血海深仇，甚至还「大力宣传中苏

友好」，迫使我同胞强颜事仇认贼作父！

　一、企图征服中国的原始文证

　　溯自西历十五世纪初，莫斯科王国脱离蒙古金

帐汗国的羁绊，伊凡三世(Ivan III)自号沙皇(Tsar)

，励精图治，南征西讨以扩张领土，俄国国力即获

致迅速的发展；但连年用兵，国库日耗，赋役繁重

，人民尤不堪苛虐，遂多有东向乌拉山区求发展的

。一五五八年（明嘉庆三十七年）莫斯科政府既委

派斯助干诺夫族商人经营乌拉山脉地带皮货，向西

欧诸国易取商品，获利甚丰；一五八一年（明万历

九年）俄皇因又批准斯助干诺夫族的要求：雇佣哥

萨克头目叶麦克 (Yermak Timofevitch) 率领哥萨

克人越乌拉山岭向西伯利亚地区开拓新资源。

　　哥萨克人凶猛好斗的特性，再加以优越火器的

利用，显然不是西伯利亚地区落后的游牧民族所能

御其锋锐的，因此，不三年间，叶麦克等就征服库

程汗国，平定西部西伯利亚。其后叶麦克阵亡，一

五八七年（万历十五年）俄廷遂派遣将军率队援助

哥萨克人并建托波儿斯克城(Tobolsk) 为统治西伯

[4]

利亚的中心，从此循鄂比河域(Ob river system)

叶尼塞河域(Yenisei) 雷那河域(Lena)，步步东侵

，至一六三九年（崇祯十二年）俄国先锋队就已在

鄂霍次克海(Okhofsk) 滨建立了鄂霍次克城。六十

年的侵略，全西伯利亚四百万方哩的沃土尽入俄国

版图，其面积比较欧洲俄罗斯还大过一倍！

　　西伯利亚，原来是我国史上的肃慎、匈奴、乌

孙、东胡、鲜卑、柔然、突厥、回纥、女真、蒙古

各部族的居地；最近五百年的历史记载中更明白写

出：西伯利亚的大部分地区是蒙古人统治地，直属

元朝的；东海鄂霍次克海之滨土地在明永乐初年并

建有奴儿干都司，经常派驻水陆军，为我东部国防

今，这些地区都被俄人侵略夺占，很显明的，这是

我国本土将遭遇狂风暴雨袭击的先兆！

　　事实上：俄人开始觊觎中国，可以说是与其侵

略西伯利亚同时的，西历一五五八年，俄廷委派斯

助干诺夫族商人经营乌拉山地带皮货后，一五六七

年（明隆庆元年）即有俄国使者来至北京，以未携

带贡品，没有获允觐见就被遣回了。一五八一年，

俄廷既委派叶麦克开始向西伯利亚进军，翌年（明

万历十年）莫斯科政府即议定向西伯利亚各都市各

将军派员颁发命令：考察鄂比河流域，并查明「中

国之所在及国富如何，有无可以寻求者」 ，自后

，俄人就屡作取得中国确实消息的尝试，至西历一

六一八年（明万历四十六年）又再度派遣使者取道

蒙古张家口至北京，结果仍旧是未能达到修好通商

的目的，但对于中国地大物博，资产丰饶，却获得

一比较深刻的印象，使团带回国的中国金银丝绸，

在莫斯科哄动一时，为俄人所珍羡，且引起当时居

留莫斯科的立陶宛波兰商人的极大兴趣，竟具呈要

[5]

求俄皇允许假道西伯利亚至中国贸易；因之，俄廷

对於以西伯利亚出产的皮货与中国易换金银布帛的

企图益加强烈 ；而不久以后，俄国西伯利亚侵略

队的前锋就已接近我黑龙江流域了。

　　先是：当俄人到达雷那流域以后，不久就感觉

粮食缺乏的大困难，旋闻土人方面传说黑龙江支流

精奇里河地区产粮甚多，因此，一六四三年（明崇

祯十七年）俄人就组织探险队到精奇里河域去调查

真相，翌年（清顺治元年）又由精奇里进入黑龙江

完全空手而还；但俄人足迹从此踏入我黑龙江流域

，引起俄人企图侵略占领这一地区的野心，一六四

九年（顺治六年）以后就不断地有俄人探险队深入

我黑龙江，且东达乌苏里江与黑龙江合流处的伯力。

　　俄人发展到雷那河域，正是明朝崇祯年间，当

时明廷因流寇及满洲的困扰，已失支持，对於辽河

流域已不能保守，更不必说顾及松花江乌苏里江黑

龙江一带了；因此，俄人探险队得以在黑龙江出入

自由，但自满清朝廷代明入主中夏以后，情势就不

同了：这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一带地区，正是满

洲人所谓「龙兴」发祥之地，确认必须坚持固守，

不容他人染指的，故当西元一六五二年（顺治九年

）二月俄人继续东入黑龙江时，就发生清朝「驻防

宁古塔章京海色率所部击之，战於乌扎拉村」的事

件，这是中国为保卫东北国土对俄国侵略者第一次

的迎头痛击。

　　北京遣使与黑龙江滨的探险，原是俄人双管齐

下殊途同归的策略，江滨冲突的消息传去，更增强

俄人再度遣使东来要求通商的决心，因之，一六五

六年三月（顺治十三年）俄国使者白喀夫(Theodore

[6]

Isakavitch Baikoff) 遂自俄境经我甘肃内蒙行抵

北京，嗣因中俄两方对於呈递国书叩见仪节发生龃

龉，白喀夫又不获觐见而遭遣返。但俄廷亟欲与中

国建立关系，闻白喀夫失败消息后，不待白喀夫返

国，即另遣浦尔费里叶夫(Ivan Perfilieff) 东来，

一六五八年（顺治十五年）行抵北京，但情廷见其

邻邦要求庇荫情形，次及俄国愿与中国通商修好之

节，毫无结果；而出没黑龙江滨的罗刹（这是当时

人对俄人的称呼）也被我清军几次予以痛击。

　　原来自乌扎拉冲突事件以后，清廷为安定边疆

打击侵略者，即於一六五五年（顺治十二年）特派

尚书都统明安达礼自北京率师往讨，将深入松花江

的俄人逐走，并跟踪进围呼玛尔河口的俄人营垒，

嗣因粮食补给困难，未再推进；至一六五七年（顺

治十四年）始继续兴师，遂有镇守宁古塔昂邦章京

沙尔呼达败之於尚坚乌黑，十五年复败之於松花库

之古法坛村的捷报先后传去；但天时地利的影响，

行军补给的困难，始终无法作根本的改善，因此，

虽有几次捷报，结果「皆中道而返，未获剪除，以

故罗刹乃出没不时」。尤其是一六五七年（顺治十

四年）春，俄人在尼布楚河与石勒喀河合流处建立

的雅克萨城与尼布楚城，也没有彻底予以摧毁，遂

使俄人对我东北的侵略工作开始树立基础，而俄人

嚣张狂妄气势也因此更加甚了 。

　　一六五八年，俄使国书的「矜夸不逊」，已足

以窥见俄人是如何的狂妄自大，而俄人在黑龙江获

得进展，并逐渐加强尼布楚雅克萨的地位以后，更

以中国国力与西伯利亚土人部落等量齐观，侵略野

[7]

，俄皇竟密谕尼布楚俄总管亚尔沈斯基(Archinsky)

派遣使者至北京劝说中国归依俄国大皇帝陛下最高

统治之下！密谕原文有云：

罗斯白俄罗斯独裁大君主皇帝及大王兼领多国之俄

皇陛下皇威远届，已有多国君主归依大皇帝陛下最

大俄罗斯小俄罗斯白俄罗斯独裁大君主皇帝陛下之

下必将爱护中国皇帝於其皇恩浩荡之中，并保护之

使免於敌人之侵害，彼中国皇帝可独得归依大君主

陛下，处於俄皇陛下最高统治之下，永久不渝；并

准在中国及两国境内自由营商，为此彼中国皇帝应

准将大皇帝陛下之使臣放行无阻，并向大皇帝陛下

　　这一文件的荒谬无礼侮辱中国，可以说是达到

极点！以今看来，这一文件正是俄寇企图征服臣属

中国野心的最初暴露。按照清廷规例，理番院对於

俄使是应即驱逐的，只以当时国内三藩正酝酿变乱

，清廷必须集中全力对内，不容轻启边衅，因此，

将俄使监禁半月并没收这一文件后，仍派员发送回

国，并令其携带物品回赠俄皇以示安抚 ；但这只

是一时权宜之计，事实上英明的康熙帝已因此更坚

定其征讨「罗刹」的计划了～一六八五年七月（康

熙二十四年）康熙帝回忆决定这一大计的经过说：

「罗刹扰我黑龙江松花江一带三十馀年，其所窃据，

距我发祥之地甚近，不速加剪除，恐边徼之民不获

宁息，朕自十三岁亲政，即留意於此，细访其土地

形胜道路远近，及人物性质，以故酌定天时地利，

运饷进兵机宜，不徇众见，决意命将出师，深入挞

伐」。

　　这一决心，就是后来攻克雅克萨以及签订尼布

楚条约的张本，但这一「决心」，在当时不是狂妄

[8]

自大的俄人所能了解的；相反地：俄人对於康熙帝

为争取准备时间故示怀柔安抚的手段，还以为是中

国委屈示弱的表示，更增加了得寸进尺的野心：一

六七五年（康熙十四年）二月又派遣斯巴塔雷

(Nikolai Gavrieovich Spatinary) 为大使率同研

究宝石及药材专家东来，临行，俄皇给予训令指示

其主要任务在考察中俄有无亲善可能及调查中俄交

通最快捷最安全途径，同时并令其向中国提出下列

具体要求：

（一）请将以前中国致俄国之文书译出。

（二）以后两国往返文书须以两国通用之文字书写

　　　。

（三）两国陛下名号，须将全衔写出於文书。

（四）中国须遣大使随斯巴塔雷至俄国。

（五）准许两国商人自由经商。

（六）俄国人民被俘虏者须即行开释。

（七）每年中国须送银四万磅至莫斯科换取中国所

　　　欲得之货物。

（八）中国如有宝石，亦请运至俄都换取俄货。

（九）中国准许俄国借用筑桥技师。

（十）准许俄使带来之货物换取中国出产。

　　由这些要求，可见贪婪的俄人是如何垂涎中国

的富饶，想望中国的金银珍宝，羡慕中国的造桥工

程技术；然而却妄自尊大企图用压力取得这许多事

物，因此，一六七六年（康熙十五年）六月，斯巴

[9]

塔雷行抵北京，经清廷询明这些要求内容后，清廷

对於觐见朝仪及国书尊号即坚持不稍让步，最后清

廷又决然於九月一日驱逐其离京，斯巴塔雷使命，

遂成泡影 。

　二、划时代的尼布楚条约

　　当西历一六五八年（顺治十五年）清兵围攻呼

玛尔河俄人营垒时，达呼尔头目根忒木尔临阵不前

，清廷拟予处分，根忒木尔即投降俄人，清廷以其

向背，足以左右当地部族态度，因几次要求俄人引

渡，而俄人竟予拒绝；同时，俄人又一再增加雅克

萨尼布楚守备，完全不顾清廷促其立即退出的要求

平解决，故自康熙十一年后曾几次派员至尼布楚送

信晓谕俄人，重申以上两项要求，斯巴塔雷持节东

来时，清廷委员又特予提示，而俄人始终不应；於

是康熙二十年（一六八一年）三藩之乱平定，康熙

帝决定大举北伐。

　　康熙二十一年，可以说是清廷对俄觇探敌情之

年，二十二年起就大事预备：清廷鉴於顺治年间几

次战役经验，故此次特别注意粮食的补给运输，特

于黑龙江滨的瑷珲，呼玛尔二处建立木城作根据地

，取科尔沁十旗，锡伯乌拉的官屯粮米约一万二千

石（约可支用三年）储集其中，同时并命北京、吉

林、宁古塔各地军队到达瑷珲后，即行耕种，不使

匮乏；经过三年的修建运船战具，设立驿站，运储

粮食，调遣军队，并联络蒙古喀尔喀的车臣汗；康

熙二十四年五月（一六八五年），一切均齐备了；

是月二十二日，我军统帅彭春遂自瑷珲率兵五千人

浩浩荡荡进抵雅克萨城下，首先发表招抚书，晓谕

[10]

俄人迅速交还我逃人并退出雅克萨，而俄人不应，

二十三日，我军分水陆两途列营准备夹攻，俄人仍

冥顽不顾，二十五日黎明，我军遂断然使用火器急

攻，一举攻克雅克萨，俄人投降，我军特许愿回国

的俄人仍可携军器辎重回国，甘愿留居中国的，解

送北京与顺治年间的俄俘同编入八旗佐领。

　　雅克萨城的迅速攻克，显然是康熙帝谋定后动

多年准备的结果，但这只可以说是肯下知己工夫的

收获，并无关乎对俄寇本质认识的，换句话说：清

廷当时对於这一强敌的国情，是并没有认识的：竟

以为雅克萨城一毁，「罗刹」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因此，清军於摧毁雅克萨的城堡房屋后，旋即撤回

瑷珲，不但未派兵驻守雅克萨，即瑷珲起全黑龙江

上流也都恢复战前无主的状态，遂使俄人得乘隙增

援卷土重来，又踞雅克萨筑垒设防，致使清军不得

不於康熙二十五年六月再举进围雅克萨，嗣因俄军

实力增强，决心死拒，故战斗激烈，至十月底，俄

军仍固守不降，但俄廷特派东来要求停战的使者已

到达北京了 。

　　乌扎拉村的冲突，没有使俄人认识中国的实力

，以致得寸进尺，毫无忌惮，现在雅克萨大战斗的

消息传去，俄国政府才知道黑龙江流域非西伯利亚

可比，土人之后还有一个大帝国须对付，而这一大

帝国是决不让俄国占领黑龙江流域的；面对现实，

权衡轻重，与其劳师远征，实不如修好通商之有利

，并且当时俄国与瑞典间战机也有一触即发之势，

东西两面同时作战，尤其是俄国实力所不许的，因

此俄廷遣使东来要求停战；而我康熙帝始终抱持「

抚绥外国，在使之心服，不在震之以威」的政策，

更无意「用兵无已」：即康熙二十二年已在积极准

备北伐时，仍期望和平解决，特派顺治年间居留北

[11]

京的俄俘二人携书至雅克萨劝谕俄人退出，即可平

息干戈，不愿过为己甚，故对俄国停战要求，立即

表示同意；而俄国特派东来谈判分疆修好通商事务

的果罗文(Golovin) 大使也很快的继停战代表之后

自莫斯科行抵外蒙边境色楞格了（一六八七年即康

熙二十六年十月）。

　　按照果罗文临行所奉训令，俄皇是特别注重通

商要求的，在果罗文东行途中，又接到俄皇秘密训

令，郑重指示：如果获得与中国通商的利益时，雅

克萨不妨让与中国，并且在不损沙皇威严范围内，

可秘密予中国代表以相当礼物贿赂，非万不得已时

，不可轻自启衅 。充分暴露俄人是如何急迫的企

图攫得中国贸易权利！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惜使用

最卑鄙的贿赂手段；这是俄人在中俄关系史上开始

尝试使用这种卑鄙手段的最初纪录，是值得国人注

索额图等为钦差前往色楞格与会。

　　康熙二十七年四月，索额图离京时所奉准的交

涉大纲是黑龙江大小流域俱属中国，所有逃人如根

忒木尔等均应索还，「如一一遵行，即归彼逃人，

及大兵俘获招抚者，与之划界分疆，贸易往来」；

否则不与议和。但是年五月，索尔图北行途中，不

幸外蒙喀尔喀部与厄鲁特部之战发生，路途阻隔，

只得折返北京，通知俄使改於尼布楚会商。而厄鲁

特的叛乱扩大，清廷深恐为俄人所乘，决心从速了

结黑龙江问题以保全外蒙古，因之，一六八九年六

月（康熙二十八年四月）索额图改道出发前往尼布

楚时，清廷特命其变更原订交涉大纲：「今以尼布

楚为界必不与俄罗斯，则彼遣使贸易无栖托之所，

势难相通，尔等初议时仍当以尼布楚为界，彼使者

若恳求尼布楚，可即以额尔古纳河为界」；足见康

熙

[12]

帝对於交涉目的已主退让了。

　　但康熙帝是颇认识外交需要武力作后盾的，交

涉目的虽主退让，军事准备则并未放松，因此，当

索额图自北京出发时，康熙帝特命八旗京营及黑龙

江兵丁三千五百人及其他官员夫役等合计八千人随

行；这可说是中国近代外交史上稀见的出使盛况，

而后来事实证明：这一壮盛的武力后盾是大有助於

尼布楚会议进行的。

　　尼布楚会议是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开始（即

西历一六八九年八月二十二日）俄使果罗文首先提

议中俄两国应以黑龙江为界，江左（北）属俄，江

右（南）属中国，索额图则谓俄国应退至色楞格以

西，以东的地方包括色楞格、尼布楚、雅克萨、都

应属中国；双方开价都甚高，距离极远。次日，索

额图遵照训令，自动宣布愿将色楞格及尼布楚让归

俄国，而果罗文仍顽强反覆争论，因之，两次会议

的折冲，以及随行的外国传教士私人往返的活动劝

说，都没能使交涉获致成功，直至七月十四日，清

军断然进抵尼布楚城下，果罗文才正式承认依照我

方所提出的界线分划中俄国境线，七月二十四日即

西历一六八九年九月七日，尼布楚条约正式签字，

两国军队特鸣炮誓天，愿永远遵守勿渝。

　　按照尼布楚条约：（一）自北流入黑龙江的绰

尔纳河 (Chorna R) 即乌鲁木河相近之额尔比齐河

即作为两国的边界，循此河上流，而绵延到东海滨

的山脉即大兴安岭亦作为两国边界，岭南属中国，

其北属俄国；（二）流入黑龙江的额尔古纳河也作

为两国边界，河以南属中国，其北属俄国，原在眉

勤尔干河口建立的俄人房舍均应拆去迁移北岸。是

中国东北边境北有外兴安岭，其东其南有海岸线海

[13]

口的自然界线，在国防上交通上都是完全的；其总

面积几达八十万方哩，比较现今东北大一倍有馀；

再具体的说：依尼布楚条约：当时中国东北的国土

，不仅包括现有黑龙江吉林辽宁等九省，即现今俄

属阿穆尔省及滨海省也是隶属中国的土地。我东北

边境即因此明确的疆界而获致一百五十馀年的安宁

，故尼布楚条约在中国近代外交史上是有其悠久光

荣地位的 。

　　就俄国方面说，也是有所获的。尼布楚条约第

六条：「嗣后往来行旅，如有路票，听其交易」，

是俄人求之多年的贸易权利已有明文规定了。但条

文中既有「路票」的限制，事实上，清廷即因此而

局限其为边境人民往来贸易，这显然是与俄人企求

深入我内地及京师贸易以榨取金银珍宝的初愿大有

距离的；因之，一六九二年三月（康熙三十一年）

俄廷又委派商人伊德司(Isbrants Ides)为使臣东来

企图作进一步的要求。

　　伊德司临行，沙皇给予训令，命其注意考察俄

国商品是否适合中国人胃口，以及何种中国货物适

合俄国国库需要，同时并指示其到华后应熟悉中国

人情风俗，窥探中国皇帝脾气及其对尼布楚条约的

态度，并请求中国皇帝允准在北京建立东正教会教

堂。是年十一月，伊德司到达北京，康熙帝本尼布

楚条约交邻通好的友善精神即予召见，甚至在发现

宽大为怀，原谅「该国地远，不知中国制度，将原

奏不合式之处，明白晓谕来使，召见时照常恩赐，

其带来货物仍令贸易」；同时并允准俄人至北京贸

易的要求：规定俄国贸易人不过二百名，隔三年得

来京一次，到京时安置俄罗斯馆，定限八十日启程

回俄。於是俄国获得来北京贸易的权利，遂着手组

[14]

织商队，规定商人须向政府领取执照方得东来，经

运的货物及所循的路径均由政府规定，完全是国家

统制贸易；事实上，俄国政府多年来寤寐以求的就

是尽量利用西伯利亚各地贡纳的各种皮张运销中国

榨取金银珍宝以充实俄国库藏，今既获得贸易机会

，当然充分利用，因之，自一六九八年至一七一八

年（康熙三十七年至五十七年），二十年间，俄国

官家商队至北京贸易约计十次，每次商队人数也多

至三四百人，只求尽量倾销货品，而不顾原来规定

，俄人假藉通商名义肆行经济侵略的阴谋由此开始

暴露了 。

　　一百馀年来俄国的使团商队接踵东来，主要目

的虽为通商贸易，然乘机调查中国国势军情，却是

其重要任务之一，用心深远，不言可喻；而我国迄

未派遣使者西去直接观察俄国国情，实在是失策的

，因此，一七一二年六月（康熙五十一年五月）康

熙帝特命内阁侍读图理琛於报聘土尔扈特部时取道

俄境访问考察的举动，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图理琛是於一七一二年六月二十三日（阴历五

月二十日）离京北行，八月十三日抵色楞格，翌年

八月十三日到达托波儿斯克，晤俄西伯利亚总督嘎

嘎林后，即经行倭尔加河流域，於一七一四年七月

十二日（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初一日）到达土尔扈特

部会晤阿玉奇汗，宣达清廷旨意后，旋复返托波儿

斯克，以俄皇大彼得离都出征瑞典，遂未及觐见而

返，一七一五年六月十七日（康熙五十四年五月二

十七日）回抵北京，前后历时三年，行程逾万里，

归后特撰异域录，纪载出使见闻，详绘山川地图，

开创近代中国记述俄事第一本书的记录，从此，清

廷才稍悉俄国事情 。

[15]

　　自一六九八年以来，俄国商队的源源东来，北

京皮货堆集如山，早已供过於求，使中国朝野感受

亟应严格执行贸易规定限制商队次数及人数了；然

而，贪欲无餍的俄人却只顾如何倾销货品，增进对

华商务的利益，更企图要求增加商队次数，取消人

数限制，并可至中国任何口岸商埠购买货品（尤以

金银宝石为主），出入口货物不征卡税；一七一九

年四月俄皇因又遣伊兹玛尔诺夫(Izmaillof)东来，

同时，俄皇并命伊使应注意调查中国土地资源及军

备情况，并向清廷重申在北京建立教堂的要求。

　　因为伊兹玛尔诺夫临行时，大彼得曾命伊使到

华后应遵行中国一切礼俗，并给予亲笔签名的致中

国皇帝国书，同时，国书中的称号，也一变过去只

称中国皇帝为「殿下」的往例而改称「陛下」，且

文字极尽恭顺，故伊使到北京后得受优礼接待，而

其对於西伯利亚总督非法窝藏我蒙古逃人七百名案

件的迅速处理，又使其设立北京商务领事官员及划

地建筑教堂的要求，均获得清廷允许，但增加商队

次数人员地点的企图则没有到达目的 。

　　先是，当尼布楚会议时，我方代表即曾提议外

蒙古与西伯利亚间的界线应同时划清，但俄代表以

职权的限制，及中国势力未达外蒙古为理由，拒绝

讨论，我代表当郑重声明：一俟厄鲁特及喀尔喀的

战争平定以后，中俄北界必须划清 ；其后，康

熙帝远征朔漠、蒙古全境都入我版图，喀尔喀、土

谢图部与俄境接壤，贸易及逃人纠纷时有发生，划

界交涉，更感必要；伊兹玛尔诺夫来京时，适又发

生俄官非法庇护蒙古逃人七百名事件，清廷因郑重

表示：蒙古西伯利亚间未经勘定确实边界以前，对

於俄人加强贸易的提议，一概置之不理，以示决心；

然俄国政府预为将来蚕食我蒙古的地步，仍一味拖

[16]

延不愿与我议商。逮一七二一年（康熙五十九年）

清廷又发现俄人与厄鲁特头目康泰沙信使往来的事

实，因对留居北京的俄领事郎喀(Laurence Lange)

严词谴责，翌年又下令驱逐其回国，同时并驱逐

库伦俄商出境，中俄贸易因之完全停顿，两国关系

亦趋 轲，於是俄人始悟蒙古西伯利亚间的疆界划

分，已急不容缓，决定遣使东来议商了 。

　三、三途并进的侵略手段

　　一七二二年及一七二五年我康熙大帝及俄彼得

帝先后谢世，中俄的商务及北界（蒙古西伯利亚间

）问题，仍不曾有一圆满解决，一七二五年俄女皇

喀太邻(Cathrine I)继位之后，为调整两国邦交，

划分疆界，遂以贺我雍正帝继位名义，选任萨瓦瓦

狄斯拉维治(Sava Vladislavitch)为特委钦派全权

大使，率同随员及地形调查地图测量语言学者专家

等百人，卫士一千五百名，於是年十月东来，临行

，俄外务部及商务部分别给予训令近七十项，其中

重点约於下述：

一、应即与中国缔结商约，最低限度恢复以往所享

之权利，为谋交涉顺利计，不妨对留居北京的耶稣

会士多取联络。

二、关於疆界划分，俄国不能让与下列诸地：即外

拜喀勒(Trans Baikalia)，乌汀斯基(Udinsk)，色

愣格及尼布楚诸地，并不得放弃该地矿藏沃土及险

要之地。

三、关於中国逃逋，可重申彼得大帝谕旨：谓业已

下令将该项逃人即行遣回。

[17]

四、该大使设法秘送僧侣古特吉斯基(Bishop Kultchitski)

至北京，然后再取得清廷之认可，设若不达目的时

可留彼於边境，但最低限度要求中国划地一幅作为

建筑教堂之用，费用可由沙皇自行负担。

五、调查欧西各国与中国贸易情形，及广州市场货

物之种类及其价格与自广州至北京之水道运费。

　　除开这五大要项之外，就是每次使者东来总忘

不了的一项秘密训令：注意考察中国兵力实况及其

财富资源！

　　萨瓦等一行於一七二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离圣彼

得堡，翌年十一月一日（雍正四年十月初八日）到

达北京、清廷当即选派兵部侍郎图理琛及理藩院尚

书特克咸，吏部尚书查弼纳等与其进行谈判。

　　萨瓦是曾在欧洲各国活动多年的着名俄国阴谋

家，图理琛则是中国惟一的「俄国通」，两人分庭

抗礼折冲樽俎，可说是棋缝对手；但不幸的：当时

满清宫庭正因帝位继承问题引起骚动不安，雍正帝

采取高压手段迫害其兄弟骨肉及其党羽（包括曾参

与这一政治活动的耶稣会士）的结果，是更增加了

内部的离心力，萨瓦因乘隙交结耶稣会士巴多明

(Perrenin法国人)并收买左都御史马齐（康熙时曾

任总理大臣是拥护皇八子允祀者）等，一面刺探宫

庭意志动向内情，一面贿赂政府要员，挑拨离间，

实行各个击破，以扰乱清廷对中俄交涉的决心与步

骤；而巴多明不断地用秘密隐语报告萨瓦：「清廷

代表的强硬态度，只是一种姿态，其根本方针实在

确保和平」，更使萨瓦得以操纵会议；一七二七年

四月一日，在经过两国代表三十馀次的会议后，双

方对於重开贸易、设立教堂、派遣学生、归还逃人

、缉捕盗贼等问题，大体均如俄人的希望而获得一

共同的谅解。同月十日，萨瓦觐见雍正帝后，即於

[18]

五月四日与清廷代表图理琛及多罗郡王，和硕额驸

策凌，理藩院尚书四格等，分别前往布拉河，举行

实地勘查北界及北口贸易问题的谈判。

　　布拉河会议於七月四日开始，八月三十一日，

签订布连斯奇条约，为划分中俄北界蒙古与西伯利

亚间疆界的初约，双方旋复派员至东端勘界，十月

二十三日订立巴哈衣图界约十五款，同时派员至西

端，於十一月七日订色愣格界约六款，经驰驿奏呈

清廷请训后，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一七二七年即

雍正五年九月初七日）遂正式签订恰克图条约。

　　根据外国史家的记载：萨瓦留居北京时所使用

的种种手段，不但是在当时获得了如其初愿的共同

谅解基础，即在布拉河会议中也继续发生重要的影

响，因为在萨瓦各个击破的策略下，当时清廷主政

大臣隆科多与图理琛间果发生猜疑，隆科多几次的

诽谤谗言以倾陷图理琛后，又援引策凌为布拉会议

首席代表，以压抑图理琛，遂使布拉会议中更形成

俄人「一面倒」的优势 ：萨瓦东来随行的地理

学家早已与西伯利亚总督的委员在中俄边境实地踏

勘测绘山川地图，并且又因巴多明的关系而获知若

干有关康熙时耶稣会士测绘皇舆全览图的情报与知

识，而策凌则是一出生蒙古实际上对边境情势毫无

所知的人物，在这一对比之下，显然是俄人大得便

利；故恰克图条约中俄北界虽已获得确定结果：按

恰克图地方分中划界，然贝加尔湖与色愣格交叉地

区约八万方哩的土地，却因我国代表的不明实情而

轻弃於俄人手，同时条约中又误以沙宾达巴哈为两

国北界，而未着明西北界，致使俄人得以将额尔齐

斯河上游以东至萨彦之地占去。

[19]

　　恰克图条约凡十一条，划分国界并解决查拿逋

逃、公文往来等问题外，关於商务仍重申康熙年定

例不得过二百人每间三年进京贸易一次的规定，但

另在色愣格之恰克图与尼布楚之祖鲁海图，择地建

盖房屋贸易 。此外，最值得注意的原约第五款

：

「京城之俄罗斯馆，嗣后惟俄罗斯之人居住，其使

臣萨瓦所欲建造之庙宇，现在京住喇嘛一人，其又

请增遣喇嘛三人之处，着照所请；俟遣来喇嘛三人

到时，亦照前来喇嘛之例，给予盘费，令住此庙内；

至俄罗斯人等依本国风俗拜佛念经之处，毋庸禁止。

再萨瓦所留在京学艺之学生四名，通晓俄罗斯、拉

替奴宇话（拉丁语）之二人亦令在此处居住，给予

盘费养赡」。

　　按照俄国史研究专家的指陈：沙皇时代俄国对

外侵略的手段，是以宝剑（武力），圣水（东正教

会），贸易（商人）交相为用，或同时并用以求达

到其目标的，而今俄人在获得中国贸易权利之后，

即再三提出在北京建造东正教会堂的要求，并不惜

以秘密送致教会僧侣入京造成既成事实为手段力图

达到目的，侵略野心的急迫强烈，由此可见一般，

然而清廷竟轻率允准订约，并出资为其建造教堂，

经常供给膳食及津贴。一七二八年（雍正六年）又

议准：「俄罗斯国学生送到时令其在俄罗斯馆居住

，交与国子监选满汉助教各一人住馆教习清汉文，

每月给以银米，学成归遣」；这一连串的「恩施」

，可以说完全是俄人始料所不及，并且大感意外的

。

　　清廷对於俄人这些要求「意外」让步的理由，

文献无征，就当时时事推测：可能是雍正帝因愤恨

耶稣会士参与帝位争斗特予禁制后的一种心理反动

，企图利用通晓拉丁语文的俄国教士（僧侣）以抵

[20]

补西欧耶稣会士停止活动后的工作；而当时国力充

实上，当时俄人亦不敢有轨外行动；然而俄人多年

企图在中国建立直接的经常的公开的采集情报机构

，却从此奠立基础了，而这一情报机构完全是在中

国官厅保护及供给经费之下为俄国利益工作的，真

是近代外交史上的奇闻。

　　自一七二九年俄国教士学生班第一回到达北京

，以迄一八五九年先后轮番来学的学生班计十三回

，一七四一年第一次来华学生回抵圣彼得堡，旋即

奉令筹设东洋语学校传授满汉蒙古语文，研究及翻

译中国历史及地理各种书籍。一七六四年图理琛异

域录俄译本刊印出版，旋大清律，大清一统志节略

诸书译本也陆续发行，同时关於中俄国界正确地理

的调查，矿物蕴藏的探勘工作，也在这些学成回俄

的教士学生提倡之下逐步展开，而轮番留居北京的

俄国教士学生经常实地考察收集的中国政治社会各

种情况与人物言行的报告，对於俄廷更是最有价值

的直接研究资料，因之，这一时期来华的教士学生

不但成为俄国东洋学的鼻祖，并且在俄国侵华工作

上尤有莫大的贡献；在近代列强侵略中国史上，俄

人始终能针对我国朝野人士心理舆论，充分予以利

用，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中国通」的知识，初基实

在於此 。这恐怕不是雍正帝恩准「俄人观光国

学」始料所及了。

　　由一六五八年以后，俄国来华的五次使团，十

二个官家商队，以及其他私人商业代理人的西归，

都是无一不携有关於中国的情报进呈沙皇的，但是

其中最具影响的就是这次萨瓦的秘密报告：因为萨

瓦留住北京时期，由帝位继承问题而演成的宫廷骨

肉之争以及满汉之争正在激荡变化之中，萨瓦自巴

[21]

多明马齐处明悉内情后，遂断定这一「外族统治的

王朝」的本身基础是极不稳固的，而来往经行北京

蒙古西伯利亚间目睹清军落伍的方法，窳劣的武备

，更认定这是中国最大弱点，故归国后即本此认识

撰写秘密报告，力言征服中国全土或其一部分土地

的工作极易实现，今后俄国对于清廷与其采取经济

侵略手段，不如诉之武力！因建议俄廷采取下列计

划：

（一）保持欧洲的和平以全力东侵。

（二）以十年时间及数百万的费用在贝加尔湖地区

储备粮食设置驿站。

（三）精练正规军五十旅团辅助兵二十旅团。

（四）扶植额鲁特蒙古及非满族的独立，则击破满

人征服中国目的必可实现。

　　就俄国史家纪述：这一建议，在当时未被考虑

，在十八世纪亦未生作用，直至十九世纪俄人才发

现了这一建议的使用方法 ；因此，追源溯始，

我国人对於俄寇征服中国积极计划的「始作俑者」

是不应该忘怀的。

　四、侵略范围的步步扩大

　　恰克图条约订立以后，中俄两国政府很快的就

发现两国间的基本问题并没有获得任何决定性的解

决，相反地：一些新问题又层出不穷，最重要的即

俄国对中亚细亚地区扩张政策与清廷对西北边地部

族叛乱的武力镇压政策的直接冲突，清廷为获取俄

[22]

始兴师西征，特派侍郎托时出使莫斯科。

　　托时的持节西行，是中国近代史上正式出使俄

国的第一人，但中外史籍中极少纪及，幸我故宫博

物院俄文档案中保存有当时俄国来文，追述这一交

涉的内幕甚详，藉使世人知悉：托时於一七三一年

一月十四日（雍正八年十二月初七日）行抵莫斯科

，旋即觐见俄新女皇安娜(Anne)於克里姆林宫，遵

照清廷训令向俄皇提议：中国征讨准噶尔部时，凡

逃入俄国的准部兵民请即扣留，将其中之王公贵族

引渡与中国，至於其他容留於俄国的该部人等，亦

必须於可靠处所，严加管束，务使不能侵扰国界一

带。托时曾使用种种方法要求取得俄国的确守中立

，甚至表示中国军队平定准噶尔土地时，可於该项

土地中以若干部份让与俄国。然俄廷对於确守中立

的提议，态度模棱，竟谓准噶尔部族迄未隶属任何

国家，仍由该部酋目自行统辖，俄国本无置问之权

，托时以不得要领乃离俄返国，一七三二年（雍正

十年）回抵北京 。

　　托时使节的失败，完全显示俄人觊觎我西疆的

野心，清廷为安定国境，绥服边民，因益集中力量

於西征之役，而俄人秘密勾结准部的阴谋亦日亟，

清军西征军事顺利展开，准噶尔部溃兵人众，遂多

以俄境为逋逃薮，清廷曾迭次并坚持要求俄国引渡

，均遭拒绝；一七五七年（干隆二十二年）准噶尔

部酋目阿睦撒纳逃入俄境，清廷以其关系重要，再

三要求俄国引渡无效，乃命官兵越界追捕，乃俄人

竟向我提出抗议；但当时正我国力鼎盛之际，好大

喜功的干隆帝是绝不容许俄人这种无理态度的，而

俄人不顾恰克图条约继续庇留蒙古逃人以及恰克图

俄人贸易的种种纠纷（自一七五五年即干隆二十年

[23]

最后一次俄国商队来北京后，所有中俄贸易悉统归

恰克图），清廷深感俄人「渐渝禁约，殊为狡滑」

，遂於一七六四年（干隆二十九年）命令停止恰克

图贸易。

　　停闭恰克图市易命令宣布后，贪婪的俄人为不

使其远涉千里而来的货品搁置牺牲，竟不惜使用卑

鄙毒辣的手段勾结不肖华商向我库伦办事大臣桑斋

多尔济、丑达、贸易司官额尔经额行贿，企图私相

买卖，幸被清廷即时发觉，赫然震怒，立将大员丑

达、额尔经额二人正法，郡王桑斋多尔济革职查办

，以整肃纪纲，摧破俄人诡谋；同时，清廷闻俄廷

已调遣大军，集中边境，准备自尼布楚黑龙江等处

侵犯我国消息后，亦遣兵进驻毗连俄境之额尔齐斯

河、布哈尔亚、准噶尔等地扼守险要，防制侵略；

於是中俄边境战云密布，有一触即发之势。

　　根据俄国史家的纪述：早在一七六三年（干隆

二十八年）俄女皇喀太邻第二即有密旨：令沿边官

吏与阿富汗王阿嘎美特查联络（时阿富汗王与札尔

根特及喀什噶尔缔盟，企图侵略中国），并贿买外

蒙各王公，企图造成先发制人的优势，嗣因清军的

迅速出动布防，以及俄土（耳其）战争的爆发，俄

军不遑两面作战，故边境形势虽极险恶，然战争卒

未发生，俄廷政策且作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派遣

克洛朴托夫为大使东来进行谈判。

　　俄国态度的出尔反尔变化诡奇，但清廷仍坚持

强硬政策，拒绝俄使入京，克洛朴托夫遂停留恰克

图与我边吏周旋，表示「今后愿恭顺诚切，一切遵

奉章程」，至一七六八年十月二十九日（干隆三十

三年九月十九日）始与我边境官宪商订修改恰克图

条约第十条，补充越境逃亡持械行劫等纠纷之惩办

[24]

及其引渡事宜，奏呈清廷批准后，是年冬，干隆帝

乃申谕准予开辟贸易互市如初。

　　中俄国交恢复以后，北界贸易及边境纠纷一时

尚称平静，但西疆逃人问题始终仍为两国间一未解

决的重大纠纷：

　　自一七六二年清军收复天山南北两路，立碑帕

米尔，巩固西疆以后，关於准噶尔及土尔扈特部溃

逃人丁入俄境引渡问题，清廷即持之极坚，一面向

俄方再三抗议，一面逮捕居留北京的俄国教会教士

为质，以示决心，而俄人始终顽强不应。一七七一

年（干隆三十六年）逃居俄境的土尔扈特酋长渥巴

锡与舍棱等部众因不堪俄人苛待，三万馀户口相率

自俄境入伊犁来归，清廷闻讯，即赐天山南北为其

游牧地，并赦舍棱罪，封渥巴锡为汗，而俄人竟向

我提出抗议，强词夺理责我不应收纳，清廷当予严

系复归故土，非我受彼叛人；至舍棱本我叛逆，曩

奔俄罗斯，履索之而违约不与，今既来归，自当收

三年）又发生恰克图俄国佐官「妄自尊大有伤和气

」事件，库伦办事大臣乃一面关闭市易，一面奏报

人的恳求，始告恢复。但一七八四年（干隆五十年）

又发生俄属布里雅特人向我蒙古边地行劫事件，理

藩院又奉旨发檄恰克图、库伦、西疆等处边吏一并

停市，同时复以俄人与西洋诸国相通，因通令东三

省、直隶、山东、江南、浙、闽、粤东各处、严禁

大黄等物出口；这次中俄贸易关系断绝亘七年之久

，范围的广大也是前所未有的。

　　自全面停止贸易令宣布后，俄人甚感事态严重

，即将伊尔库次克总督革职，另派大吏再三向我表

[25]

示今后愿恪守条约章程，请恢复通商；清廷因见俄

人屡次不守条约信义、扰乱贸易，初不允许；至一

七九二年（干隆五十七年）俄伊尔库次克总督亲至

买卖城具结协议五款，清廷始应其请，准予开市贸

易，这一协议，世称恰克图市约。

　　这一协议可以说完全是依照清廷所拟对类似属

邦的敕书文字签定的。而俄人竟不惜委曲接受，足

见中俄贸易对俄国国库利益的重要关系。十九世纪

初，俄皇亚力山大一世即位，更感中俄贸易的重要，

故决定再派使臣东来，以作进一步的调整扩充；一

为大使，并网罗若干矿物学，植物学，医学专家随

行，以备考察远东一带地域，是年六月二十九日，

果罗夫金启行，沙皇给予训令指示其任务要点说：

一、请求中国开放两国全部疆界，以便利通商贸易。

二、调查黑龙江是否可航行至鄂霍次克海(Okhotsk sea)

，并请中国予以该河航行之权利。

三、要求中国允许俄国仿西洋诸国之例，在广东停

泊船只贸易。

四、要求中国允予俄商赴任何城市贸易之权利。

五、要求中国准予黑龙江口及广东等处设立领事馆，

於北京设立外交官，如不能设立外交官时，俄国居

留北京之宣教师得充商务之代表。

　　由这一训令内容，俄人对我经济侵略野心及其

派遣东正教会传教士居留北京的真正企图，可说暴

露无遗了。

[26]

　　果罗夫金行抵恰克图，经库伦办事大臣奏报清

（嘉庆十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到达北京，嗣因其坚

持行欧洲外交仪式，拒绝叩头跪拜，遂不获觐见，

毫无结果而还，但同时俄船两艘却强行进入我广州

了。

　　进入广州的俄船，是由俄国舰队指挥官克鲁胜

斯腾(A.J.Krusenstern) 率领的周航世界舰队，其

进入广州，完全是预谋甚久的有计划行动，因为克

鲁胜斯腾的舰队强行入港后，即将其由美洲载运而

来的猎虎皮十万捆托由英商代为出售，旋又以现款

购买茶叶满载回国。

　　克鲁胜斯腾的广州之行，不仅获利甚丰，最重

要的是当其勾留广州两月时间，於我国内政的废弛

与乎广州海外贸易的重要性，都有深刻印象；因之

，归国以后，彼即建议俄廷主张除於恰克图贸易外

，俄国应於广州获得定期通商；因为广州贩卖的茶

叶，极宜於俄国平民饮用，茶叶以外的棉布、绢、

陶器、药物、漆器、砂糖都适宜输入俄境，而这些

物品都不是恰克图一处可以得到的 。

（附注）

详见周传儒着西伯利亚开发史，鸟居龙藏撰奴儿

干都司考（燕京学报第三十三期），永乐宣德二碑

照片拓版见内藤虎次郎读史丛刊第五一一页。

故宫俄文史料引言第一页。

中俄早期贸易考（刘选民撰载燕京学报第二十五

期）一五四、一五五页。

最近三百年东北外患史一至十页及贸易考一五五

、一五七页。

故宫俄文史料序言第七页本文二六七至二六九页

，贸易考一五七页。

贸易考一五八页。

三百年外患史一二至一七页，贸易考一五九页。

外患史二四至二九页。

贸易考一六一至一七一页。

异域录原以满文及汉文写成，闻满文本今存俄

国圣彼德堡之科学学士院或东方语言大学图书馆，

今俄文本均据满文本译成。

[27]

汉文本内容见指海丛书第四十四册或小方壶斋舆地

丛钞第三帖；英文本法文均据汉文本 译。

中俄早期贸易考一七三至一七五页，俄文史料

引言第九页。

外患史二六页，贸易考一七六、一七七页。

贸易考一八四、一八五页。

克图条约后策凌陈兵鸣炮谢天，为四格劾奏，议罪

：应削爵，诏罚俸三年，侍郎图理琛亦以此被劾。

可见当时清代表团内部倾轧步骤零乱之一斑。

一七二八年俄人即在北自西伯利亚流入布拉河

(Bura R.) 之恰克图附近建城名曰恰克图，翌年我

国亦在恰克图正南约一百四十码处建木城曰买卖城

；二城相距正中地点树立标柱高约十尺，以志两国

疆界。

近代支那外交史七六九至七七二页及露支交涉

远东及中国各种事情的实况见「欧洲殊 露西亚

东洋研究史」第二篇（日本外务省训查部译

印）。

露支交涉史序说一四九及一八三页。

故宫俄文史料第二三号文件及贸易考一八五、

一八六页。

贸易考一八七至一九七页。